2010年12月24日

走入歷史的議長杯象棋賽

  2010.12.12去參加了最後一屆的議長杯象棋賽,議長杯象棋賽自2000年在文化中心舉辦至今,已辦了11屆。這項比賽是由當時的盧文弘理事長和劉錦和議員一起催生的,第一屆比賽分段位組和級位組,由於段位的程度落差很大,之後又分成段位甲組和段位乙組兩階,讓實力相近的棋手互相競技。由於縣市合併的因素,已不會再有下一屆了。
我對於這項杯賽可是每屆都參加,除了第一屆有得獎外,其餘的都祇得參加獎。對於得獎與否,或是勝與敗,其實我從不放在心上。也許就是因為這種心態,讓我在象棋技藝上一直缺乏追求更上一層樓的動力。
  這次的報名,主辦單位對於要把我擺在那一組,有過些許不同的意見。擺甲組嘛,知道我鐵定衝不出重圍的,放在乙組嘛,不知會不會便宜了我。最後基於我對棋會的奉獻,把我放在乙組,希望我能得個名次拿點獎金回家。
  首輪本來輪空,我發了點牢騷,因為這在積分相同時,比對手分論高低時會吃虧的,不知是不是大會對我的恩賜,臨時補上一個小學生和我對弈。這個小學生雖只是國小5年級,卻大有來頭,他老爸可是頂頂有名的5段高手,年紀輕記性佳,又有名師指點,果真不同凡響。實戰中陷阱是一個又一個的擺,攻勢是一波又一波的來,我一看苗頭不對,拼命跟他兌子,殘局階段雙方都是馬炮卒士象全。我消滅他的卒後提議作和,他不同意。隨即一方面馬炮左衝右突,配合老將暗藏殺機,另一方面眼珠子轉個不停,一直在動小腦筋,想製造混亂讓我超時判負。不久我的左相被吃,情勢有點緊張,生怕一不小心失手就鬧笑話了。我逮到一個機會製造了個馬炮對馬炮互吃,不兌子就失子的局面,逼的他心不乾情不願的兌子成和。
  第二輪遇到一個老先生,棋力不錯,但應該是沒在打譜,他先手當頭砲攻我的屏風馬,有好幾手走軟了,被我贏了。
  第3輪來了個年輕人,我並不認識他,但他好像對我很熟,讓我心中一直有不祥的感覺,有點敵暗我明的味道。他走「仙人指路」兵7進1,這一陣式我不熟,前兩年有一次在爭甲組冠軍時,對手也是走這一手棋,當時我走「東坡棋」,也就是前幾手照著他的步法依樣畫葫蘆,結果輸了。記取上次的教訓,這次用「一聲雷」走砲2平3,強硬的回擊,中央高地照計劃讓對方佔據,但就因為士上錯了邊,應該要士4進5的,我走士6進5,從此被他一路追殺,再一次敗在對兵局上,果真是一著錯全盤皆輸。
  輸了一盤想拿獎杯就不可能了,頂多吊車尾拿個優勝,這樣的結局我不滿意,所以心態上就意興闌珊了,既然沒求勝的欲望,第4輪當然就敗囉。第5輪連下都不想下了,繳了識別證換了肥皂就回家了。
  回家後做了自我檢討,發現現在的我大概只有下兩盤棋的實力,每次比賽一開始都虎虎生風,可是越到後面表現就越差,這大概跟我平時練棋頂多下兩盤棋的習慣有關吧。
其次現在的棋手拜網路之賜,很容易就拿到了最新的高手對弈棋譜,並可透過網路在空中與棋友對弈,所以大家的棋藝都進步很快,高低段之間的差距迅速在縮小。尤其年輕人記性好體力佳,又肯打譜的話很容易就冒出頭,像今年代表我國參加廣州亞運,女子象棋的選手彭柔安也只是國小5年級的學生,還有今天下出我一身冷汗的小選手,年紀輕輕但棋力都已不弱,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。
  下棋是很傷神的,每次比賽完回到家,我都像虛脫一樣感到很累很累,是歲月不饒人了嗎?常常在想是不是不要再參加比賽了,其實現在也只有參加在地的比賽而已,一年只不過一兩次,再不出來就會跟棋壇疏遠了,有點不捨,但真的有點力不從心了。如果還想繼續參加比賽,就要苦練拿出實力,任何比賽沒有實力就沒有榮耀。現在年紀大了,棋譜都記不住,不記譜就容易中別人的飛刀。應該改走散手棋,也就是沒譜的,避開熱門的開局,然後再好好練練殘局,練殘局可以對各個棋子的子力作最有力的發揮,並且會增強對局勢的洞悉能力,這樣子也許還有與人一博的機會。

2010年12月7日

董卓廢少帝立獻帝

  董卓字仲穎 ( ? ~ 192 ),隴西臨洮人,性情剛猛有謀略,臂力過人。討羌有功,擢為少府,但見時局動盪,為掌握兵權不肯進京,屯兵河東以觀時變。奉大將軍何進之召,帶兵入京。時何進已被殺,京中大亂,在北芒山遇上少帝及陳留王,驚惶的少帝嚇到無法言語,陳留王挺身而出穩住場面,但從此董卓劫持王室把持朝廷。
  董卓初入京,只帶了3千兵力,先是吸收了何進的舊部,又在策反呂布殺了丁原後,併吞丁原的兵力,從此軍力大增。董卓一直有廢少帝,另立陳留王協之意,於滅掉丁原後,終於付諸行動。當時的朝廷依舊存在,只是大臣們大多懼於董卓的淫威,不太敢當面勸諫。尚書丁管雖只是一介文官,在董卓宣讀廢少帝的場合上,拿起手上的象牙手板擲向董卓,並破口大罵,雖無濟於事,但總算是展現了一個文臣應有的氣節,隨即被牽出去斬了。
  丁管的勇氣固然可嘉,但看起來難免流於血氣方剛。關於勇者的看法,蘇軾在他的「留侯論」裡,一開頭就說的很好:「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,必有過人之節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,匹夫見辱,拔劍而起,挺身而鬥,此不足為勇也。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臨之而不驚,無故加之而不怒,此其所挾持者甚大,而其志甚遠也。」丁管丟個象牙手板,對挽救少帝的命運,或襲殺董卓都起不了作用,徒遭殺身之禍而已,何不留有用之身,伺機而動,向王允一樣,製造呂布與董卓間之衝突,進而藉呂布之手除去董卓。

2010年11月28日

流傳在歌曲裡的故事(一)老掉牙的西洋歌曲

  前幾天去剪頭髮,到一個由媽媽負責剪髮,兩個姐妹幫忙洗頭跟修面的家庭式理髮廳,那個姊姊習慣在工作的時候聽CD,放了一張懷念西洋老歌。從音箱裡流出了SAY YOU SAY ME,SPEAK SOFTLY LOVE,MORNING HAS BROKEN,等等好老好老的老歌,我問她為什麼聽這種老掉牙的老歌?她說就是喜歡它們的旋律。我陶醉在這一連串的老歌裡,好多好多的往事浮現在眼前,每首歌的背後都應該有作者作曲的故事,歌迷也都有自己跟這些歌曲的往事。
  SAY YOU SAY ME是我在大學快畢業時流行的,由LIONEL RICHIE 主唱,同時流行的還有他的 HELLO。那時候同學們普遍面臨著,畢業後何去何從的惶恐。我則因為在那一年考上了特考,心中比較踏實,想的是與同窗四載的同學們,即將就此別過,何時才能再一次和同學們像歌詞所說的再一起say you say me say it together naturely。略帶傷感的心情讓我在畢業紀念冊裡,寫下了「人生不相見,動如參與商,今夕復何夕,共此燈燭光」的留言,這是節錄自杜甫的贈衛八處士的句子,其實我比較喜歡他的結尾,「明日隔山岳,世事兩茫茫」。當年我認為最屌的留言是「酒店打烊,該離開了」。後來才知這句話是有典故的,並非胡掰,它是英國首相邱吉爾的名言「I leave when the pub closes」,他在1945年參加大選前回答記者的話,主要是說人生的過程,盡力參與就好,不必太強求。
  SPEAK SOFTLY LOVE是一部黑手黨電影「教父」的主題曲,有一部我最喜歡的文藝片「YOU’VE GOT A MAIL」由湯姆漢克主演,劇中湯姆經營的福斯量販書店,就要把女主角的小書店給吞沒了,女主角和湯姆在網路世界是朋友,彼此互不知道他們在真實世界的身分,女主角透過E-MAIL向湯姆求救,湯姆告訴她「go to the mattresses」。這是「教父」裡的台詞,是抗戰到底的意思。為了這段劇情,我去看「教父」這部電影,我想了解為什麼「go to the mattresses」是宣戰、奮戰到底的意思。電影看完了,感覺還不錯,但答案沒找到,還要再找時間重看一遍,去找答案。
  MORNING HAS BROKEN 這是一首提醒我上床睡覺的歌,年輕的時候在準備就業考,我喜歡一邊聽廣播一邊看書。晚上的時光裡有秦夢眾、凌晨在空中與我相伴,當我讀到渾然忘我的境界時,他們的聲音只是我的背景音樂,對我一點影響都沒有。每天到了晚上12點,收音機就會唱出「morning has broken, like the first morning、、、 」這首輕快的歌曲,聽到這首歌,我就知道我該結束我這一天的活動,書丟著,熄燈上床睡覺去了。日復一日這首歌陪我一起金榜提名,陪我一起到省訓團去參加職前訓練。在省訓團裡催促我們熄燈就寢的,就不是Cat stevens的這首「morning has broken」,而是費玉清的「晚安曲」。
  其實我並不是洋派的,我從不聽余光的熱門歌曲排行榜,我喜歡聽國語歌曲,華語的流行歌曲有著我更多的故事。

2010年11月21日

退休的誘惑

  公務員的退休制度,將在100年又有重大的改革,滿55歲加發7個月的好康取消了,退休的門檻參數從75提高至85。雖然說對已具資格的公務員的權益依舊保障,但對我這種老鳥而言,面對經常會變動的退休制度,內心也是有些擔心。
  該不該退休?這個問題在我尚未具退休資格時,我的答案是肯定的。尤其是看到身邊的同事,一個個滿50歲就辦理退休,天天星期天,日子過的優閒自在,真的讓我非常嚮往。心中盤算著,要是能夠跟他們一樣早早退休的話,我就可以過著我想要的生活,要看海就去看海,想泡溫泉就去泡溫泉。在家的日子早上我就泡壺茶,然後就用力的把我那買了10多年的那堆書,好好消化一下。下午再去游一個小時的泳,鍛鍊一下身體。回來後上個網下下棋或打打譜,維持一點棋感。晚上則看看影片,寫寫部落格,然後早早滾到被窩裡睡覺。嘿!這樣子的日子看起來也不錯吧,既充實又忙碌。
  轉眼間我真的可以退休了,想退休的話,單子一送,下個月就榮退了。真正面臨抉擇的時候,腦袋瓜裡的想法就不一樣了。看看那個平常跟我在一起吃喝玩樂的同事,退休後去弄了個保全的工作,在看顧工地,整天塵土飛揚的。我問他退休了幹嘛還要工作,他說他想要雙薪嘛!我再問他既然需要錢幹嘛去退休,現在的年薪有比退休前多嗎?他點了根菸不說話。還有個同事退休了在當保母,不知這是不是他退休前的夢想工作。
  退休與否這個概念,在古時候叫做出仕或歸隱吧,陶淵明在41歲的時候,就因為不願束帶去見督郵,辭去彭澤縣令,歸隱田園。這個故事,被傳誦的很美,但豈知他的晚年可是貧病交加,餓到躺在床上爬不起來的。現代的公務員有月退俸當然不至於像他一樣,可是年所得一定是會縮水的。常聽要退休的朋友說,他退休後領的錢和退休前差不多或更多,我對這種說法總是存疑。以我自己來試算,退休後考績獎金沒了,少掉了兩個月全薪,年終獎金雖還有但只剩不到一半,不休假獎金不見了,每月的月退俸再加上18%的利息,怎麼算都還比月薪少,這林林總總加起來,口袋的荷包應該失血不少吧,怎可能差不多或更多呢?
  是不是不在乎這些金錢損失的人就可以考慮退休了?這我也不以為然,韓愈在他的圬者王承福傳裡,假藉王承福這個角色,表達了他對於權貴不勞動坐享清福的不滿,他說「、、、食焉而怠其事,必有天殃、、、」。所以每次想到是不是該辦了退休去坐領乾薪,我心中總有些許不安。但又嚮往看海泡溫泉退休的日子怎麼辦?也沒那麼困難,請假去就好了,我有30天的休假,40天的有薪事假,請都請不完,退休幹嘛。
  前幾天有位將退休的同事碰到了我,很高興的告訴我他將在明年初提早退休,接著又問我何時要退休,我懷疑我的外表是不是看起來已經老的可以退休了,我回答他說「離命令退休還有10幾年,除非被輪調,不然我會在這裡鞠躬盡瘁,做到做不動為止,會不會死而後已就看上帝的旨意了」

2010年11月7日

〈十三〉再見了!振興

  春節回來後我的右腳支架也做好了,物理治療已不再需要,被停掉了,改成復健治療、墊上運動和重力治療。復健治療就是教我們如何上下樓梯,走斜坡,還有騎腳踏車鍛鍊腿力、利用雙槓練習平衡等。墊上運動就是脫掉鞋子,大家一起在墊子上面做伸展運動,讓身上的肌肉能動的都動一動,伸展運動一直到現在睡前我都還在做。重力治療就是躺著舉舉重或啞鈴等訓練肌肉的強度。這些都是末段的治療了,其目的在訓練我們離開醫院後,可以獨立處理自己的日常生活,照顧自己的身體,這也表示表示我可能快出院了。
  出院名單都會貼在行政中心,那裡不是我們被允許去的地方,所以我們大概都不會知道自己何時會出院。有很多同學都是突然間家人出現在眼前,還來不及和好友道別就被帶回家了。很像間諜片裡頭的劇情,日本憲兵隊突然出現,把你的朋友或家人帶走,一帶走就不知去向,像在人間蒸發。不一樣的是,這些同學是被家人帶回家的,是溫馨的劇情,一樣的是,這一別幾乎就是永別,很多朝夕相處的好友從此不曾再見過一面。  我的導師呂明兮老師,也許是知道我快出院了,或許是其他巧合。就在我出院前不久,帶著全班同學到教室旁邊的草地上,為我們拍照,還把照片沖洗給我們。不尋常的舉動,透露著不尋常暗示,61年6月29日星期四我出院了,媽和大哥來接我的,坐在火車上,興高彩烈的和他們分享著這裡的同學、阿姨和生活上的點點滴滴,不論是歡笑的或是流淚的往事,就像火車外的景色一樣,只在眼前一晃,一下子就在遙遠的身後了。不論時間經過多久,這段曾經的往事,總是會偶而浮現在腦海裡。

〈十二〉親友的探視

  在台北這一年,父母來看過我很多次,也帶我去過叔叔、舅舅的家外宿過。印象較深的是,五叔來看我的那一次,振興的佔地非常遼闊,從圓中心到大門,再從大門到警衛室,由警衛室到榮總那是一條十分漫長的路,五叔抱著無法站立的我,一口氣走那麼長的路,到榮總前的餐館請我吃飯,我想那次對他而言應該是一個很慘烈的震撼教育吧。還有一次,介紹我到振興的表姐,也來看我,瘦小的她,抱著我走著長長的那條路出去,左手痠了換右手抱,右手痠了換左手抱,帶我去吃東西,她滿身是汗,我也很辛苦,她一定沒料到不能站立的我,像無尾熊,一抱上手就沒辦法放下的。我最喜歡哥哥們來看我,因為他們年輕力壯,或抱或背都沒問題,而且高大的哥哥來看我,對我有加分作用,我比較不會被欺負,同學會怕我告狀。我三哥來的次數較多,當時他在基隆讀書,我超愛他常來看我,因他會買雞腿給我吃,也會帶我到庭園玩,曾國堂看到他來,就不敢再吭聲了。有些同學家人從沒來看過,甚至連過年都沒來帶回,想想自己還真幸福,一直以來都受到家人的疼愛。

〈十一〉我的同學們

  將近一年的振興生活,經歷了許多事,也認識了許多有趣的朋友,如黃紹達他是個風趣、善良、有才氣的人,跟他認識是在一次排隊的時候,他忽然把打著石膏的腳,掛在我的輪椅背上,我轉頭一看發現並不認識他,可是他卻像是老朋友一樣,一直親切的跟我聊天。他的象棋實力,在當時我們同學中無人能跟他抗衡,字又寫的漂亮,離開振興後我跟他持續保持聯絡,他寫給我的信,字體龍飛鳳舞非常好看,像極行書字帖。家住花蓮,國中畢業後,從事刻印章工作,專門做觀光客的生意,很年輕就事業有成在市區買了店面。我畢業旅行時去找過他一次,他正在讀商職補校,等他下了課到晚上10點多才見到面,他執意請我吃宵夜,就在路邊的小攤邊吃邊聊,送了我一個大理石印章至今我還留著當印鑑。有次他和太太過來西部來找我,我為他定了最好的飯店,並在飯店裡和他下了一盤最後的棋局。他還要請客,叫我帶他們去歌廳聽歌,他要好好犒賞老婆一下,只可惜當時我剛出社會,自己也沒去過歌廳,沒能幫上忙。他的婚姻有著一段曲折的故事,他太太是他在當學徒時,隔壁商店的店員,近水樓臺再加上他的人格特質,每個人都會很輕易的和他變成好友。這種戀情當然遭到女方家長的強力反對,女主角勇敢的選擇了他,但娘家卻和她斷了來往,女主角想家時,只能偷偷的回去看看媽媽。像不像一部愛情小說,令人蕩氣迴腸的愛情小說為什麼不能有完美的結局呢?由於男主角必須配合觀光客的行程,趕製大理石印章,白天接待客人,半夜趕工,在觀光客第二天離去時,把產品交到客人手裡,日以繼夜,年復一年。大概是因此身體變差了吧,有一次得了猛爆性肝炎,住院幾天後,最後終於拋下愛妻幼子離開了人世。我最後一次去花蓮的時候,曾經到他的店門口,站在街道的另一邊,很想進去看看他的家人,但想到要跟他太太說些什麼呢?最後還是決定安靜的離開。
  鄭建華也是很有趣的同學,上過一學期的國中課程後,才辦休學來振興的。他是個小胖子,臉上老是堆著笑容,看到胖子又不兇的話,代表他很好欺負。由於超胖,飲食被限制,阿姨只准她吃一開始就添在碗內的半碗飯,半碗飯哪夠他填肚子,我就跟他談交換條件,我的半碗飯給他,但他的水果要給我。所以每次一唱完謝飯歌,我就把我的飯倒進他碗裡,然後再去添一碗來吃,吃飽飯我就有兩片西瓜了。他家經濟條件應該很好,他彈的一手好鋼琴,並且隨時都有很多零食,我常坐在圓中心,邊吃著他的零食,邊聽他彈鋼琴,跟他在一起真是好料多多。我比他先出院,一直保有聯繫,他也是住花蓮,我去找過他一遍,他開了一家鐘錶店,而且有家室,雖然還是好朋友,但感覺上深厚的交情已被瓜分了。
  王秋能,初中班的同學,長的很高大,他應該是跟我磁場很相近的人吧,我們兩個常一高一矮,一前一後走在一起,阿姨都笑我們兩個是七爺跟八爺。他很木訥,但常帶著微笑,我們有那種在一起不說話,也不覺得尷尬的感情,彼此間並沒有很多話,只是一起看遠山、一起閑逛、一起上廁所,形影不離罷了。他早我兩個禮拜出院,家住基隆,出院後聯絡過一陣子,已失聯多年。
  劉正忠,一個回鍋再度入院的同學,第一次出院後,就留在院內的支架工廠上班,但因腳踝還需要開刀,就再次入院。由於他已超齡無法住院,只能在這裡上課、治療和洗澡。在振興他算是個老油條的人物了,大大小小,老老少少他都熟,也不知為什麼他會把我當兄弟看,有這種大哥級的朋友罩著,那一陣子我過的超快活的,除了沒人敢招惹我外,每天吃過晚飯後他就先去佔浴缸,我則慢嚼細嚥的把飯吃完,再慢條斯里的走回寢室拿衣服,到浴室和他交班泡澡澡。他出院後依舊在支架工廠工作,我繼續升學,回振興複診時也都和他見面,互留電話地址。之後他忙工作,我忙學業,有好一陣子沒聯絡,有一天忽然心血來潮,打電話給他,他接的電話,我說出自己的名字,他竟然一點也不記的我,好像陌生人一樣,提再多的往事,他都不記的,口氣也冷冷的,這個人的名字,從此在我的聯絡簿中消失了。
  賴榮烺是我在振興的第一個朋友,年紀和我一樣大卻只讀幼稚班,家裡沒辦法讓他去讀書吧,其實他頭腦不錯,會動腦筋但不耍心機。每天都第一個起床,幫大家分圍兜兜,整理完床鋪,開始載人出去,該做的事他絕不偷懶。他對我超尊敬的,大概是因為我是6年級生吧,一直引我為馬首是瞻。只是不知道他回家後是否有繼續上學?
  陳立人,住新竹香山,他雙手雙腳都無力,偶而看他獨自吃力的滾動著輪椅,大部分時間都有初中班的大個兒在幫他,他有點像霍金,常看他弓著身窩在輪椅裡看理化和生物,像個老學究。個性很開朗,喜歡談笑風生,所以大家都喜歡跟他在一起。他在振興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上浴缸泡澡,平時他都是坐著輪椅進去沖澡的,班上這些大個兒有次就想幫他了心願,大家合力把他扛上浴缸讓他泡澡,他在泡澡我們一定要在旁邊伺候著,不然他會整個身體滑入水裡溺水,我的任務就是抓住他,不能讓他的身體滑下去。出院後我跟他書信往返了幾年,終因缺乏共同的話題,又不會分享身邊的事,越來越沒話可說,就失聯了。
  像這樣四肢都無力的同學,在振興看到蠻多的,印象中有一個個兒蠻高,但四肢無力的同學,整天坐在地上賣力的扭動身體前進。他喜歡玩大富翁,可是卻無法擠進別人的賽局,有次我看他興緻勃勃的看別人遊戲,就帶著我的跟班到教育中心借了一付大富翁來跟他玩,他連丟篩子都不行,走子更別談了,一切都必須替他操作,他捏著一把玩具鈔在那而決定買或不買蠻得意的,我是超無聊的,看到旁邊有人想加入的樣子,我就急忙脫身。看看他們想想自己,我擁有健全的雙手,這是上帝的恩典,佛祖的保佑啊。
  李國春是我唯一比較有接觸的女同學,那個年代男女壁壘分明,雖然沒有任何過節,但卻很少來往。她也是來自花蓮,個性隨和,會主動和我們說話,也會幫陳立人推輪椅,大家相處的很融洽。出院後偶而有跟她通信,也是和陳立人一樣久了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,隔了好一段期間,有一次突然想問問她近況,就給她寫了封信,不料回信的竟是他妹妹,說她去羅東學裁縫,在羅東得了急性肺炎,已去世年餘。錯愕之餘,令我想起了陶淵明的那句話「有生必有死,早終非命促。昨暮同為人,今旦在鬼錄」,人生無常啊。
  其他的還有駱集裕,他很會唱歌,也是一個象棋好手,但屢敗在我手裡,很不服氣,經常找我挑戰。前幾年還見過他一次面,他在中部一個鐘錶工廠工作,問他何不回去故鄉基隆,他說:男兒在他鄉奮鬥,要成功再歸鄉。
  方建宏住台北臨沂街,他的信蠻好笑的,要我把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告訴他,越詳細越好。現在連地址都弄丟了,不過在剛開辦彩券的那時候,在電視上有看到他在街頭被訪問的鏡頭,那是最後的身影。
  謝榮發當年6年乙班的同學,僅單腳萎縮,但他拿雙拐時非常靈活,健步如飛,前一陣子參加桌球賽時有看到他,可惜他不認識我。
  曾國堂脾氣暴躁,打人都沒有分寸,大家都怕他。他棋下的不錯,我和他下過十番棋,5勝5敗,但他每盤都讓我先走,所以他棋藝較高。跟他下棋不管輸贏,都會被他冷潮熱諷罵的快哭出來,我不太喜歡跟他下棋,但不跟他下棋也是會被他消遣,真令人頭痛。
  另一個頭痛人物叫賴文澤也是超暴力的,常欺負同學,我很看不慣,有時真想狠狠跟他打一架,不過冷靜想想找他打架只會自討沒趣,打不過他的。雖然我在那裡人缘較好,但從沒有要找人一起修理他的念頭。他的出院,大家都額首稱慶。
  鄭彩娥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,可惜我從沒跟她講過話,剛來的時候行走自如,能跑能跳,我看不出她腳有什麼問題,可是經過開刀之後,變成必須要用手壓腳才能行走,應該是一種失敗的治療吧,我看他家人超不能接受這種結果的,但又無可奈何。
  陳榮祥住基隆七堵,很有正義感,待人和善,有一次午睡時,有個同學惡作劇,放屁時用手從屁股抓了一把,拿到趴睡的他的鼻子上放開,他一吸之後,被臭氣熏醒跳了起來說:好臭。就往惡作劇的同學肩膀狠狠一捶,看到這一幕我笑到跌在地上,原來屁是可以攜帶的。
  還有很多很多的同學但已記不起來了,就是這麼多的同學共同填滿了我幼年隻身在台北的記憶。

2010年11月6日

〈十〉棒球熱潮

  60年代是個棒球的年代,在振興也延燒著這股棒球熱,在病房裡我們把襪子捲起來當球,手杖當成球棒也玩起了棒球。在圓中心吃過飯,餐桌椅子收在牆上時,更是我們玩棒球的好場所,只是有一次把吃點心的牛奶一棒打翻後,圓中心棒球場就關閉了。
  金龍、七虎、巨人鏖戰美國威廉波特,國人半夜起來看轉播的熱潮,在振興也燃燒著。我們當然不可能可以半夜起來看轉播的,但卻可以偷聽廣播啊。有個同學叫蘇榮彬,在我剛入院還需輪椅代步的時候,早上上課時,他被指派每兩節課就要推著輪椅來問我們這一班,有沒有人要上廁所。所以我和他還蠻熟的,他有一台收音機,又住在病房這邊,較裡邊的藍寢室。有一天剛好巨人少棒隊在半夜有比賽,我們幾個朋友就在籌劃著要去聽轉播。在這裡的夜晚,每邊寢室都有一個阿姨在負責照顧,就寢後不可以說話,也不可以隨走動。有的阿姨很兇,當很兇的阿姨當班時,大家都不敢動彈,乖乖睡覺。當很好的阿姨在當班時,你就會發現需要出去上廁所的人增多了,還有人藉機溜躂,到其他寢室看看,去嚇嚇幼稚班的小朋友也好。每當大家都睡覺了,阿姨們就會離開病房到護理站休息。那一天當班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黃阿姨,又剛好有賽事,天時地利大家就約好去聽轉播。我跟賴榮烺講好,誰先醒來就要叫醒另一個。心中帶著這份懸念睡著了,忽然驚醒,一看賴榮烺已經不在床上了,心中暗自罵著這個不守信用的傢伙,急忙上了輪椅奔去藍寢室,我的媽呀,一堆人像在開同學會,管他床上的人是不是在在睡覺,就給他爬了上去。。人多嘴就雜,不久黃阿姨就聞聲而來,收音機被沒收了,大家各自鳥獸散。不曾熬夜的我,第二天就睡到第3鈴聲響才被黃阿姨給挖了起來。
  華興育幼院、華興中學、振興復健醫學中心都是蔣夫人創辦的,大家算是有淵源,因此在61年全國青少棒賽,華興中學和屏東美和中學的爭霸賽中,我們也沾光被帶去加油,這是我到目前為止,僅有的一次進球場看球。在當時不講究無障礙空間,我們這一群學生可忙壞了老師、阿姨和叔叔們了。我們坐在本壘板後面,又有護網,是個好位置,我因為最喜歡看體育新聞,所以對兩隊球員以及比賽規則,都很清楚,看起球賽來就津津有味。尤其是能夠看到郭源治出場主投,更是難得。當年華興最後雖然敗別,但球賽結束後,郭源治仍有到振興來向大家致謝,雖然只是簡單的脫帽致意,那一幕至今我都還記的。

2010年11月2日

(九)與院長爺爺共進午餐

  這裡的學歷教育部只承認到國小,我是小學畢業後來的,因此在新學期開始就編進了初中班,由於學歷不被承認,雖然上的仍是國中的課程,但課業上就沒什麼壓力,又因為是半天上課,半天做治療,所以印象中好像只有上英文和國文。初中班的學生有一個特別任務,就是每週六中午必須有兩個同學,和導師呂明兮老師一起陪院長爺爺共進午餐。我被安排過一次,超緊張的,勤前教育老師ㄧ再叮嚀,要坐直、不可以講話、吃飯不可以出聲、要以碗就口、爺爺問話必須馬上回答、嘴裡有食物不可以說話、、、,聽的我滿頭霧水,既然吃飯不可以講話,爺爺怎麼可以問話;嘴裡有食物不可以說話,那假如爺爺問我話,而我嘴裡正在吃東西要怎樣馬上回答。
  餐桌就擺在教室後面,雖然我們這一桌有加菜,但為了符合用餐禮節,我們吃的很辛苦,第一次用公筷母匙,很怕一不小心,忘了把公筷放回去,每一口飯都吃的很小口。其實爺爺也很和善,問問我們從那裡來,生活上是否還習慣、、等等,閒話家常。只是他的鄉音很重,有時候我們實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,幸好有呂老師在旁,幫忙回答,總算很小心的吃完了。這一餐讓我學到了很多,學會了如何和長輩共同用餐;一切要以長輩為重心;隨時隨地注意他的話題;保持餐桌的乾淨;自己有沒有吃飽就無所謂了,讓餐會順利的進行才是最重要的。
  這讓我想起最近的一頓飯局,我們老闆說話聲音很小,沒坐在他身旁想聽見他說話都蠻吃力的。可是我們這些大主管們,就在老闆跟大家敘述他以往的經驗時,卻各自聊著自己的話題,一點也沒在聽,真沒禮貌。還有人更是過分,夾菜時手拿著公筷壓在盤上,轉頭和鄰座長篇大論的說著,整個轉盤就這樣為她停格。沾滿醬汁的雙手,堆滿桌面的餐渣,四處橫飛的口沫,這就是我們用餐的寫真,真令人汗顏。我們真該好好學學用餐禮節了。

2010年10月25日

(八)返家過節

   過完聖誕節,在不久就是春節了,春節是我們在出院前唯一一次可以回家的日子。到振興已快半年,爸媽大概輪流每月都會來看我一次,剛開始人生地不熟的,很想看到親人。當時兩岸關係緊張,好像大戰隨時即將一觸即發的樣子。多少次我曾在夜裡躺在床上想著,我到底還會回家嗎?我還會再見到我的哥哥姐姐們嗎?回家的路好像蠻遙遠的。
  終於等到回家的日子,我不記的是誰來接我回去的,只記的是父親用腳踏車把我放在後座,由火車站慢慢的用力的踩著踏板載我回家。沿路上這些我以為可能再也見不到的熟悉的街景,一幕幕的出現在我眼前。心情有點激動,眼眶有點淚水,愈接近家裡,心情越激動,淚水越飽滿。很怕看見認識的人,頭不敢抬起來,一直看著地上,想著待會兒見了姐姐要說什麼?看見媽媽要怎麼才能不大哭一場?這是不是就叫做近鄉情怯。
  一進門媽媽在廚房忙沒出來,二姐不在、三姐出來跟我打個招呼就進去幫媽媽的忙去了,爸爸知道我在振興是沒電視可看的,馬上替我打開電視,一切都很平常,感覺上心情的感觸我和他們有點不對稱。
  7天的假期很快就過去了,再度回到振興,聽說有兩個低年級的孩童家人沒來接回去,看到整個醫院大家都走光了,哭的淅瀝嘩啦的,最後是由胖胖的林阿姨帶回自己家中過年。所有的朋友都回來了,大家又要一起開心的吃喝玩鬧了。

(七)歡樂聖誕節

  在振興醫院雖然沒有教堂,也看不到任何耶穌的肖像或十字架,但它卻有濃濃的宗教氣息,每天三餐和早上的點心時間,一定是先唱感謝歌,阿們之後才能開動。可笑的是我每天賣力的唱四遍,唱了一年,我不知道歌詞是甚麼,好像是感謝主賜給我們食物之類的吧。音樂課唱的就只有聖歌了,有發課本就知道在唱甚麼了,其實我還蠻喜歡唱聖歌的,它帶給我喜樂和心靈的平和。
  聖誕節在這兒是個重要的節日,有很高的聖誕樹,配上一閃一閃的小燈,亮亮的裝飾,整個圓中心裝扮的喜氣洋洋。對我這個鄉下來的孩子來說,算是開了眼界,也跟著很興奮。蔣夫人宋美齡女士有來跟我們過節,她讓人看起來就是那麼雍容垂拱,親切和藹。當然那天是加菜的,每個人都有雞腿和蛋,大家圍著圓中心團團坐,有很多表演節目還有在院生對她致上的感謝詞。我就坐在她的對面方位,看她整場都面帶微笑,就像是每個人的阿媽似的。她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。

2010年10月24日

(六)開刀

  我開過兩次刀,先開左腳再開右腳,大概是左右兩個髖關節吧,因為我的屁股和膝蓋都是彎的,膝蓋部分真是我祖慈悲用物理治療給壓直了,免的受那椎心之痛的苦。
  開刀前一晚,阿姨拿通便的塞劑灌進肛門,要我忍住數到10才能解放,進了開刀房,吸了一口麻藥之後就睡著了,醒來就已經在恢復室了,之後就在男生寢室開刀房那一邊最裡面的寢室集中照護。我是打半身石膏的,在病房裡休息兩個禮拜,吃飯洗澡一切由阿姨負責,說真的蠻享受的,尤其是洗澡,在午後時分,由兩位阿姨帶到浴缸去洗頭擦澡非常舒服。拆石膏就有點恐怖,一把電鋸從胸口一直鋸下去,一不小心就是開膛剖肚了。
  開完刀我就開始穿支架了,先只穿左腳,有了支架我就不用輪椅了,總算擺脫了輪椅爭奪戰,也不會再枯坐在圓中心了,開始重新體驗振興生活了。

(五)物理治療與水療

  一開始我只有物理治療,物理治療是在水療的門口,裡面格成一大一小兩個治療室,大治療室放了兩排治療床,床很高,每張床尾都擺了兩階的木頭階梯,方便我們上下。每張治療床都有一個阿姨,有的穿白制服,有的穿藍制服,穿白制服的是有證照的治療師吧。我是由一位穿藍制服身材豐腴的張阿姨幫我做,她超愛聊天的,又喜歡四處串門子,隔壁穿白制服的阿姨就很安靜,會輕聲細語的跟我聊兩句,打個招呼,其他時間則捧著英文辭典在K英文。我的治療是要先趴著用大布條把我的屁股綁緊壓平,因為我的臀關節,膝關節都已彎曲僵化,還要再把我的兩隻小腿用束縛帶綁在一起,再吊沙袋要把雙腳壓直,屁股上還有大毛巾包著滾燙的熱片壓在上面放鬆我的筋骨。雖不怎麼痛苦,但有時熱毛巾放久了,屁股會發燙,需要翻轉毛巾,沙袋吊完了那兩隻膝蓋是沒辦法馬上彎曲的,阿姨再幫我做關節彎曲動作 ,會有點不舒服。我這邊還好,常聽到隔壁間有人在哀嚎,那是膝蓋開刀的同學,膝蓋打了兩個月的石膏後,已經僵直了,拆了石膏後,必須受很多的苦,才能恢復柔軟度。
  不久就有了水療,水療有兩種,一種是像桉摩浴缸一樣,坐在小小的浴缸哩,有水柱噴進來。另一種就是在小游泳池裡了,我就是在小游泳池裡的,第一次下水,當整個身體沒入水裡,只剩頭在水面上時,心臟感覺到被壓迫,很不習慣。久而久之就習慣了,剛開始趴在游泳圈上玩水,以為只要抓住游泳圈就超安全的,有一次和同學正玩的忘我時,忽然間泳圈翻過來把我的頭壓在水裡,起都起不來,又不敢放掉泳圈,趁勢滑進水裡再浮出來就好了,只好閉著氣拼力的划向池邊,幸好阿姨發現了一把把我翻了過來。後來我在那裡學會了游泳,會換氣和蛙式。池裡最深的地方雖然只有130公分,整個游泳池大概就像一搬游泳池的親子池一樣吧,但我個兒小,腿又無力,那兒對我而言夠玩的了。泡在水裡就想尿尿,雖然規定不可以在池子裡尿尿,但我知道很多同學跟我一樣都是尿在池裡的,蠻好笑的。

2010年10月10日

〈四〉輪椅篇

  在這裡院童是不准在地上爬行的,不能行走的也沒有被配發輪椅,怎樣去搶到輪椅就要看每個住院生各顯神通了。各治療室都有一些輪椅,在通車生上車後,阿姨們輪椅都會把輪椅推回到圓中心,這時候你就會聽見每個無法行走的孩子們在那裡大叫:林阿姨輪椅給我給我;張阿姨我在這裡;陶阿姨陶阿姨;大家叫個不停就為了一張輪椅,有了輪椅你就有了自由,沒有輪椅的,吃過飯洗過澡你就乖乖的在教室哪裡也去不了,週六、周日你就更慘了,在圓中心發呆吧。
  要怎樣顯神通才能擁有輪椅呢?這是從賴榮烺那裡學到的,因為我看他每天都有輪椅。這裡每天有輪椅的,都是有錢人家自己帶來的,像陳立人、孔令國、鄭素麗等他們的輪椅後面就寫著自己的名字。就問他怎麼天天都有輪椅,原來他是跟負責幼稚班的阿姨套交情,那幼稚班的阿姨下班了就把輪椅推給他,難怪他天天都過的很快活。要讓阿姨對你有好印象,再事先跟她借好,這個就是神通,不然每天在那裡鬼叫猴叫機會不大。我剛去的那一段時間,從來沒有過輪椅,直到我有了物理治療,我的物理治療是這後一梯次,負責接送物理治療的朱阿姨就留一輛輪椅給我,所以有一陣子我幾乎週一到週五都有輪椅。至於週末輪椅,則是在做水療時的一次機緣要到的,水療就是在一個小游泳池,有兩個阿姨泡在池子裡,利用水的浮力教我們做運動,負責水療接送工作的是陶阿姨,我們稱呼她小陶阿姨,她姐姐也在那裡工作是病房的阿姨,我們教她大陶阿姨。兩位陶阿姨都很漂亮,大陶阿姨蠻「恰」的,但小陶阿姨則是超和藹可親的。有一次她把我放在更衣室忘了,直到池裡做治療的阿姨在找我,她才急忙的推著輪椅跑到更衣室來載我。笑著問我為什麼那麼乖,安靜的等都不叫人,我見她好親切的和我交談,就趁機跟她說:「阿姨你的輪椅可不可以周末都借我」,她竟然答應了。從此我每次遇到她,都向她預約週六的輪椅。
  有輪椅的人要幫忙接送沒輪椅的人回寢室洗澡、到教室自習、上廁所。每次都要在圓中心與寢室間進進出出好幾趟,雖然很忙,但每個人都很願意,就怕沒輪椅在那裡等別人接送。偶而有人偷懶不出去載人,被值班的阿姨知道了,輪椅就會被沒收了。賴榮朗是很靈巧的人,他知道怎樣可以在這個團體裡混的很好,例如怎麼去搶浴缸洗澡,我沒輪椅的時候,他吃過晚飯會第一個來載我,衝回宿舍拿了兩人的衣服,讓我去佔浴缸,他再出去載人,我在浴缸要慢慢洗,等他回來爬進浴缸了我才能出來穿衣服。我有輪椅的時候,他則快速吃完晚餐,飛回宿舍洗個戰鬥澡,再穿著睡衣出來載人。晚上回宿舍他一定把輪椅放在最裡面,因為半夜有人要尿尿,阿姨會來推輪椅去載人,但不會再推回來的,所以放在門邊的輪椅,常常一覺醒來就不見了,你只好等著被人接送了。

〈三〉室友

  每間寢室住6個人,分兩排,一排3床,有個室長,我睡在窗邊。我的旁邊是賴榮烺,年紀和我一樣,塊頭很大,讀幼稚班。一開始看我個子小,就擺出老鳥的姿態,對我不甚友善,等到知道我是6年級生才對我另目以待。關係改善後我常常告訴他很多很多他沒聽過的知識、常識,久而久之他變成為我的好朋友,甚至是小跟班。
  在振興您會看到很多人跟賴榮烺一樣,都是超齡兒童,年紀都可上國中班了,因為家人根本沒讓他上學,來到了振興沒學籍,只好編入幼稚班去當大哥大了。或者像我對面的黃清境一樣,也是12歲了,可是才4年級,可能是因為家長為了讓弟妹帶他上學,就讓他慢了兩年才上學。身障者的受教權在我們那年代受到了很多限制。想想自己,求學路上一直都有父母兄姊的幫忙,一路上都沒耽擱真是幸福。
  同寢室還有一位腦性麻痺的室友姓侯,第一次看到他,還有點怕他,走路歪歪斜斜的,說起話來眼睜瞪的很大,還比手畫腳的,其實他很善良,你跟他玩他就跟你玩,你不跟他玩他也不會來吵你。最可憐的是睡第一床周正昌,他整天都是弓著背蹲在地上,智商有點問題,從來沒看過有人跟他聊天跟他玩,只有阿姨偶而會來陪他玩,其他時間都只見他一個人蹲在地上。除了賴榮烺之外我跟其他室友的互動是很少的。
  住院生是要自己整理內務的,每天清晨有三個鈴聲,第一聲是起床鈴,在第二聲鈴響起前,必須要把床單鋪平棉被疊放整齊以及梳洗完畢,第三聲鈴響就要出去排隊吃早餐,開始一天的作息。

〈二〉新鮮人

  這裡國小1到6年級各壹班,學歷是被教育部承認的,國中就不承認了。我在6年乙班,教室一進門,左右各有一個小房間,男生用左邊的,女生用右邊的,裡面有許多小置物格,每人一格,我可從來都沒使用過。黑板四周都有不鏽鋼的框,可供支撐。同學滿多的,但我生性謹慎,沒辦法和同學很快的熟絡在一起。首先認識的同學,是一對兄妹檔,每天搭交通車回去的,哥哥跟我差不多,要坐輪椅的,妹妹只穿單腳支架,行動自如。我為甚麼會先認識這對兄妹檔呢?因為我發現這個哥哥比我木訥,跟同學也不熟絡,可是為甚麼會有一個女同學一直在幫他,幫他推輪椅,幫他拿水,偶而還會在一起說說話。而我一個人,孤伶伶的,沒水喝也沒人幫我,好羨慕他喔,隔了好久才知道他們是兄妹,他長我1~2歲,叫蘇榮勇。班上僅僅只有他和我需要坐輪椅。
  吃完晚餐要先回寢室洗澡,寢室分兩排,每排又各分左右,左邊叫病房右邊叫開刀房,開刀房的盡頭真的就是開刀房。第一排是女生寢室,浴廁在前臥室在後。經過護理站後就是男生浴廁及第二排寢室了,我住病房紅寢室編號144。床位是不任意更動的,除非去開刀,開完刀回來你的床位被新病童住了,否則不會換床位。
  第一次去洗澡,浴廁是一個大空間,一進門左右各一排馬桶,有大有小,每個馬桶間都有一個扶手和活動布廉,從沒看過一整列的馬桶挺新鮮的。地上有個大木板讓大家放乾淨衣服的,但大家都還是不懂事的孩童,身體溼答答的進進出出上上下下,一下子整個浴室就不是乾的啦。
  我是新人又個子小,阿姨以為我是幼稚班的,就要幫我洗澡。我跟他說我自己會洗,她才帶我進去澡間,教我如何用水,要先開冷水再開熱水,洗好的時候要先關熱水在關冷水。是記住了但心中一堆問號,為什麼一定要這樣。但我是新人第一天不敢造反,心想改天要試試看順序弄反了會怎樣,不就洗澡嘛。這件事在我還沒機會親自實驗前,有人替我做了,洗好澡先關冷水,燙的雞雞叫的爬出來,門口守護的阿姨衝了進來,拉起隔廉很驚險的把熱水關掉。有些經驗不需要親自體驗,看到這一幕,我知道用蓮蓬頭的順序是很重要的,每次洗澡時我都很謹慎的先唸一下步驟,先開冷水再開熱水,先關熱水在關冷水。浴室裡有兩個浴缸3間沖澡的,照說能站著洗的要去沖澡,浴缸是要給無法站立的人用的。但事實上浴缸是誰先搶到誰就用,我住了好久才洗到泡澡浴。
  洗完澡回寢室,也不知其他的人跑去哪裡就上床睡覺,惶恐跟寂寞讓我一上床就暗自流淚,足足哭了一個月才漸漸融入這個團體。

2010年7月31日

激烈對攻的飛象局

Ernest 紅方 Anonym 黑方

1.相3+5 註⑴ 包8=5

2.馬2+3 馬8+7

3.兵3+1 卒3+1

4.馬8+7 車9=8

5.車1=2 馬2+3

6.包8+4 馬3+4

7.包8=3 馬4+3

8.車9=8 包2=3 註⑵

9.車8+6 註⑶ 馬3+5

10.包2=5 註⑷ 包3+5 註⑸⑹

11.車2+9 馬3-2

12.包5+4 士4+5

13.包5-1 註⑺ 馬8+9

14.馬3+2 卒3+1

15.馬2+1 車1+2

16.包3+1 車1-1

17.包 3-2 車1=4

18.馬1+2 註⑻ 馬9-7

19.馬3-2 註⑼ 馬7-9

20.車8=3 馬9+8

21.車8=4 車4+5 註⑽

註解
1.飛相局本是雙方棋手拉長戰局一較中殘內功的陣式。
2.本局一反常態第8手雙方已達劍拔弩張的地步了。
3.紅方第9手進車黑方卒林逼黑方提早動手。
4.紅方棄象不足為奇反架中包倒給黑方出了一道難題。
5.黑吃車則左翼交給紅方,紅破象後驅兵入關脅馬,左車橫掃中卒右移,黑危矣。
6.黑先吃馬可拖延紅方對左翼的猛烈攻勢。
7.一步昏著不知何意。
8.感覺已成殺但就是沒看出車8=3的殺著。
9.一錯在錯終錯失勝機讓黑方調整陣形化危為安。
10.一錘定音紅認負。
11.本局弈於2010.07.29弈天,黑等級分1624,紅1534。

2010年7月25日

〈一〉少小離家

  在振興的日子,是我幼年生活中一段永難忘懷的日子,也是我人生轉折的重要時刻,它改變了我的一生。
  從小得了小兒麻痺症,雙腳不良於行,無法站立,都在地上爬行。國小畢業以後,父母把我送到了振興復健醫院去做治療,讓我從新站了起來,迎向未來。
振興復健醫院是由蔣夫人專為收治小兒麻痺病童所創辦,除了手術費及支架費用外,生活上的吃喝拉撒一切免費。
  病童住台北市的可每天搭交通車往返,其餘的就要住院了,我是住院生,小小年紀就離開父母懷抱,單獨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裡生活。
  第一次來到振興,父親抱著我熟悉環境,一走到圓中心就像走進迷宮一樣,轉呀轉,內圈都是牆,外圈都是教室,乍看之下都是一樣的。轉了好幾圈都找不到盡來的地方,最後才發現它有四個出口,一個是要去大門跟做治療的,它的對面是廚房,右邊的出口是去病房,左邊的不開放,但可看到草皮跟遠山。
  我是從遠地來的,必須辦理住院,由於時近中午,大家快用餐了,圓中心已擺好了餐具跟午餐,有位胖胖的阿姨,問清楚了我的班級,就招呼我到位置上坐好,父親去辦手續,母親陪我在餐椅上。母親不清楚那裏的規矩,盛了飯就叫我先吃。忽然看見有個很老很老穿著白衣服的護士跑了過來,機哩瓜拉的叫我不能動,原來我們是要等同學都來了,唱過謝飯歌後,才能一起開動吃飯的。
  那位胖胖的阿姨叫林阿姨,蠻和藹可親的,老老的護士叫龍阿姨,是那裡的護理長,嗓門很大,超愛管的,大家都很怕她。
  把我安置好了,龍阿姨就急著要爸媽他們回去,這是我第一次要離開我的父母,心裡十分害怕,可是再怎麼怕,也沒辦法改變即將到來的事實,爸爸問我還有沒有要他幫忙的事,心慌慌也不知要說什麼。最後爸爸一如往常要把我放在學校一樣,問我要不要上廁所,我才意識到我有一肚子的大便需要解放。多想一直呆在廁所裡,只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,母親偷偷擦去眼角的淚水,父母終於依依不捨的離開了,把我留在一個陌生的教室裡,開始一段不一樣的生活。